今年28歲的成都女孩袁思麗因患有視網(wǎng)膜色素變性,自小就存在視物困難的癥狀,2014年左右,因病情惡化袁思麗完全失明。對于這個對未來充滿憧憬的女孩來說,被黑暗籠罩的不僅是她的世界,還有她的內心。但導盲犬“王子”的到來,為她的生命注入一道溫暖的光。
袁思麗在“王子”的引導下乘坐地鐵。楊予頔 攝
“‘王子’,找一個向上的扶梯。”成都一地鐵站內,奶白色的拉布拉多犬穿著印有“導盲犬”字樣的紅色背心,帶著導盲鞍,熟練地聽從主人袁思麗的指令,靈巧地繞過行人、柱子,帶她找到電動扶梯。
遇到?jīng)]有電動扶梯需要走樓梯的情況時,若樓梯向上,導盲犬“王子”就將兩只前腿搭在臺階上;若樓梯向下,“王子”便停在樓梯前不動。拉著導盲鞍的袁思麗就通過感受“王子”的動態(tài)來判斷路況,并安全行走。
袁思麗在“王子”的引導下出行。岳依桐 攝
雖然這一幕幾乎每天都在上演,但大多數(shù)四川人其實并沒有親眼見過導盲犬,因為在這個常住人口超過9000萬的省份,僅有3只導盲犬,“王子”就是其中之一。
導盲犬“王子”工作日常:能自主判斷障礙并靈活繞行
袁思麗平時在所住社區(qū)工作,每周還會到一家黑暗體驗館兼職數(shù)次。在“王子”到來之前,袁思麗的父母需要兼顧接送女兒和工作,十分辛苦。“以前家人必須接送我,雖然我覺得自己拿個盲杖出行也可以,但父母會不放心。平時我上班,他們都會很累,偶爾想出個門,也要等家人有空陪我才行。”
出行前,袁思麗為“王子”穿好導盲犬背心,套好導盲鞍。岳依桐 攝
如今,袁思麗在“王子”的帶領下,獨立出行已經(jīng)毫無問題,雖然乘地鐵到兼職地點需要一個小時,但對于袁思麗而言,這段時間因有“王子”陪伴,變得不再難熬。每天出門前,袁思麗會先帶“王子”去固定的地方排便,然后給它套上導盲鞍,隨后再對“王子”進行簡單的服從訓練,包括坐、臥、等待、起來等口令。“這時候‘王子’就會進入工作狀態(tài)。”
“‘王子’工作時非常專業(yè)。”袁思麗介紹,導盲犬工作時不會隨地大小便、到處嗅聞、吠叫,乘坐公共交通時也會安靜臥在自己身邊。同時,導盲犬能夠自主判斷并繞過出行障礙,避免主人受傷。
袁思麗在“王子”的引導下乘坐地鐵。楊予頔 攝
“一開始我們也不確定導盲犬是不是真的那么厲害,所以還跟在后面觀察了好幾次。”袁思麗的父親袁龍學笑道,“現(xiàn)在我們對‘王子’放一百個心!平時在家愛玩、愛吃的它工作起來就像變了一只狗一樣。”
袁思麗在家里與“王子”玩耍。岳依桐 攝
由于四川導盲犬數(shù)量很少,袁思麗也曾擔心大眾是否會不接受、排斥體型較大的“王子”。“其實我多慮了,不論是坐公交還是坐地鐵,大家都很包容友善。”撫摸著“王子”柔順的毛發(fā),身材瘦弱的袁思麗坦言自己收獲的感動更多。“有時候一些老年人不清楚情況,就會問‘哎呀,狗怎么也能上地鐵?’每當這時,周圍的年輕人都會主動幫我解釋,說導盲犬允許乘坐公共交通。”
繞行排隊4年才與“王子”相遇:如何培養(yǎng)一只合格的導盲犬?
雖然2019年才真正與“王子”相遇,但袁思麗早在2015年就向中國導盲犬大連培訓基地遞交了申請,之所以耗時4年之久,是因為中國申請導盲犬的盲人數(shù)量和合格的導盲犬數(shù)量差距懸殊。
中國導盲犬大連培訓基地是中國成立時間較早、培訓體系較為完備并且支持外地盲人領養(yǎng)的導盲犬培訓基地之一。該基地共同訓練部部長王鑫介紹,由于高成本和高淘汰率,每年培訓成功的導盲犬數(shù)量有限。“培養(yǎng)一只合格的導盲犬需要1年半左右,成本高達15萬元至20萬元。”2006年成立以來,從該基地“畢業(yè)”的導盲犬不超過200只,而中國視障人士數(shù)量超過1700萬。
一只導盲犬的“誕生”需要經(jīng)歷哪些環(huán)節(jié)?王鑫說,該基地目前培訓的導盲犬包括拉布拉多和金毛兩個犬種。狗狗出生60天后,要先到寄養(yǎng)家庭生活1年,“這是其中關鍵環(huán)節(jié),主要是培養(yǎng)它的社會化認知。”這個過程中,狗狗與人朝夕相處,會將人看作它生活的一部分。1年之后,狗狗會被接到基地進行訓練,內容包括走直線、樓梯、電梯、扶梯,躲避固定障礙、移動障礙、高空障礙等。
“王子”的導盲犬工作證。岳依桐 攝
“導盲犬是為普通人服務的,要考慮到生活中可能會面臨的各種障礙。”王鑫表示,導盲犬的工作性質決定了它需要走街串巷,并具備獨立思考判斷的能力,這也是導盲犬淘汰率較高的原因所在。“不清楚未來主人會去到哪些地方,所以我們的培訓會涉及各種路況。”訓練過程中,狗狗也面臨著性格、膽量、攻擊應對等多種測試,在特定時間段內無法克服恐高、焦慮等狀態(tài)的狗狗,就會被淘汰。
一批導盲犬“畢業(yè)”后,基地會按照遞交申請的順序聯(lián)系申請人,并實地考察申請人的生活、工作環(huán)境等,再根據(jù)申請人的性格、體型、出行路線等為其匹配適合的導盲犬。“比如袁思麗有時會經(jīng)過一個夜市,我們就為她匹配了體型較大的‘王子’,關鍵時刻也能起到保護的作用。”匹配成功后,導盲犬還需與主人進行為期90天的匹配訓練,培養(yǎng)默契之后,導盲犬才能正式“上崗”。
“它是我們家的一分子” 想向大眾科普導盲犬
“王子”的到來不僅為袁思麗出行提供方便,也讓袁思麗的心境發(fā)生了變化,為她家?guī)チ藲g樂。“有了‘王子’的陪伴,女兒心情好多了,以前她還是比較封閉,沒事就在房間里睡覺。你問她什么,她高興了答應兩句,不高興就不開腔(不說話)。”袁龍學說,不僅女兒喜歡“王子”,他和妻子也十分寵愛這只導盲犬,給“王子”買的玩具放滿了兩個籃子。“看它的眼神就忍不住要對它好,空閑時,我們一家人還會帶它去玩,像個娃娃(孩子)一樣。家里多了很多歡笑。”
袁思麗在家里與“王子”玩耍。岳依桐 攝
“它是我們家的一分子,我們是相互陪伴、相互需要。”平時,袁思麗喜歡在短視頻APP上發(fā)布“王子”的視頻,她說,其實目前大眾對導盲犬仍然不夠了解,想通過這些視頻客觀全面地向人們展示導盲犬的工作、生活。
“‘王子’溫順可愛,平時出行常有人過來逗它、摸它,其實這樣會分散它的注意力,甚至可能導致盲人受傷。”袁思麗說,自己感謝人們對“王子”的喜愛,但如果遇到工作中的導盲犬,請堅持“不喂食、不撫摸、不呼叫、不拒絕,在有能力的情況下詢問盲人是否需要幫助”的“四不一問”原則。
袁思麗在家里與“王子”玩耍。岳依桐 攝
在四川省盲人協(xié)會主席吳軍看來,四川有約100萬名視障人士,卻只有3只導盲犬,一方面是因為導盲犬訓練的困難,另一方面是大家仍對導盲犬不夠了解。其實導盲犬早已走入人們的生活。上海1999年就規(guī)定盲人可以攜帶導盲犬出入公共場所或乘坐公共交通工具;成都地鐵2013年起允許導盲犬伴隨盲人進出地鐵站;2015年5月開始施行的《北京市軌道交通運營安全條例》規(guī)定,視力殘障者攜帶導盲犬進站乘車,應當出示視力殘障證件和導盲犬證;中國鐵路總公司與中國殘疾人聯(lián)合會在2015年制定的《視力殘疾旅客攜帶導盲犬進站乘車若干規(guī)定(試行)》中提到,盲人可帶導盲犬乘全國火車。
袁思麗在“王子”的引導下出行。岳依桐 攝
“可能大多數(shù)盲人會覺得自己身體不便,很難再去照顧一只狗狗,還有人經(jīng)濟條件不好,無法承擔照顧導盲犬的費用。”吳軍說,其實隨著科技發(fā)展,各類導盲設備、應用軟件都能起到引導盲人出行的作用,導盲犬的引導作用在一定程度上被弱化,但導盲犬的陪伴性和應對突發(fā)情況的靈活性無可替代。“而且,與冷冰冰的設備相比,導盲犬對視障人士,尤其非天生失明的人而言,陪伴作用大于引導作用,能夠幫助視障人士走出封閉的內心,緩解孤獨。”據(jù)悉,四川省盲人協(xié)會計劃通過論壇、交流會等方式對導盲犬相關知識進行科普。
袁思麗在“王子”的引導下出行。岳依桐 攝
“‘王子’今年已經(jīng)3歲,按規(guī)定導盲犬在身體健康的情況下,最多服役10年,此后便要返回幼時的寄養(yǎng)家庭養(yǎng)老,我根本不敢想,舍不得。”談及未來,與王子一起玩著玩具的袁思麗忍不住流淚。“希望‘王子’能一直留在我身邊,我還想和它去好多好多地方。”